《财富》专访 Circle CEO：寒冬下 USDC 等加密货币有何价值，未来的监管政策会怎样？

在《财富》 Leadership Next 的新一期播客中，联合主持人 Alan Murray、记者 Michal Lev-Ram 与 Circle 首席执行官 Jeremy Allaire 共同探讨了 2022 年加密货币暴跌与 90 年代末的互联网泡沫相比有何不同、加密货币作为投机资产之外的价值、加密货币监管的未来，以及 Circle 与联合国的合作项目如何通过 USDC 赋权乌克兰难民等议题。

Michal Lev-Ram：我们都听说了 2022 年的加密货币大崩盘，2 万亿美元在一夜之间蒸发。FTX 大崩盘，引发了一系列头条新闻和其他崩盘事件。2022 年 6 月，比特币价格跌至 1.8 万美元，而这距离它达到 6.9 万美元的历史最高价仅过去了一年。那么，崩盘之后，我们还剩下什么？

Murray：我想我们有一位完美的嘉宾来谈谈这一议题，他就是 Circle 的首席执行官。去年他也未能幸免这场灾难 Circle 平台上的交易量减少了一半。不同于更投机的代币，该公司运营的稳定币名为 USDC，与美元价值挂钩，他认为这是这个行业未来的重要组成部分。

Lev-Ram：是的，Jeremy 在科技行业已经从业几十年。他谈到在他看来，这有点类似于互联网早期发生的情况，当时互联网流量相对较低，但估值很高，随着互联网泡沫的破灭，在发展初期就出现了相当惊人的崩溃。

关于 Jeremy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值得一提，那就是他从 10 年前创办公司之初，就大声疾呼加密货币市场需要监管。当时，市场上的很多同行都对他的这一做法嗤之以鼻。但在暴跌之后，似乎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他这一边。

Lev-Ram：是的，就像早期的互联网一样，更多的监管能够带来更广阔、更可持续的市场。显然，更大型的公司也会加入进来，我们现在开始看到这种情况发生，Jeremy 也谈到了这一点。我们也有机会和他聊聊他对该行业未来的预测，以及一些非常有趣的应用。对一些人来说，加密货币和数字支付仍然是某种邪恶的东西。之后他也会谈到 Circle 如何与联合国和非政府组织合作通过他们的稳定币为乌克兰难民提供数字支付支持。

Murray：总的来说，去年对加密货币来说是一场灾难，你名下大约 2 万亿美元的财富蒸发，在 FTX 暴雷之后，你的公司 Circle 表现虽然比大多数公司要好，但也损失了大约一半的价值。那么在这一切之后，告诉我们加密货币还剩下什么？走出残局的加密货币会是什么样子？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我认为作为一个在互联网技术领域工作了近 30 年的人，你必须审视所有的周期，这正是它们的本质。要知道，在每一个周期中，你都会经历一个阶段，先是资本和人群涌入投资领域，有不少未实现的期望。然后，当你把这些投资周期与不断收紧的金融条件结合起来时，特别是当你要解决与金融资产息息相关的技术时，你最终会遇到一种情况，那就是你基本上要面临很糟糕的情况。

我们在上世纪 90 年代末和本世纪初的互联网兴衰中看到了这一点。以史为鉴，我们现在的发展在哪一阶段？我们看到大量的价值消失了一半或 80%。但是，你也会看到事物的另一面，比如那些有持续发展能力的公司保留了实力，政府、监管机构和其他方面也做出反应。我认为这是非常有建设性和积极的。然后，我们也会看到技术投资的产出。

如果你只看加密货币，比如说，2017 年是一个行情，2018 年则是加密寒冬，2019 年则是彻底的低迷。但实际上。2017 年进入了很多许多技术投资，2018 年开始出现新事物，这些都是下一个时代增长的催化剂。

Murray：是的，先说第一部分，我们再来谈监管问题。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是对投资的一种刺激。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学到的是，加密货币非常适合投机。除了作为投机资产之外，我们对其其他潜在价值又了解多少呢？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我认为有几件事，首先是如何处理传统货币。换句话说，政府的负债以数字货币的形式表现出来，那人们如何将传统货币（而不是一些新发明的货币，也不是一些与某人发明的协议挂钩的新代币）在网络上进行操作？受到了利率环境等因素的影响，虽然人们依旧有意图把钱储蓄进银行，但我们也看到银行存款大幅减少近 9 亿美元，把钱存入高收益货币市场基金的人群大幅增加。

在稳定币方面，我们也看到了类似的动态，我们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开发者、企业、金融科技公司、汇款公司正在利用这种基础设施构建越来越多的东西。因此，对我们来说，这样的好处是快速、全球、可互操作的美元结算，要知道美元可是强势货币。

另一方面，拥有弱势货币的新兴市场的需求依然强劲。像 SAP 这样的公司正在将 USDC 结算整合到他们的企业支付方式中，并将其整合到一些世界领先的汇款公司中，使其成为像速汇金这样的核心结算服务。一些大型公司也有动作，比如 Visa 和万事达已经宣布了使用 USDC 作为结算措施。这项技术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

自去年 9 月我们举办了一次大型活动以来，这一直是我们的口头禅，那就是用科技为现实世界带来实际价值。我们主张，我们必须从加密货币的投机价值阶段进入实用价值阶段。而实用价值阶段必须植根于真实的货币和真实的技术可用性。我认为这让我们有别于很多其他公司，他们一直专注于投机性投资，创建交易交易所，试图让人们购买最新的代币。

Lev-Ram：你能否给大家更详细地谈谈 USDC？同样，除了 USDC 我们也还有其他的稳定币，你能否能谈谈稳定币的部署与应用？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USDC 背后的基本愿景可以追溯到 10 年前我们成立公司时，当时我们的想法是，你可以把我们认为的传统货币，也就是政府债务货币，以数字货币的形式表现出来。人们可以通过开放协议在公共互联网上使用它们，就像我们为电子邮件、网络信息交换或语音通话建立协议一样，任何设备都可以连接到这些协议，在这些情况下，实现信息和通信流动。

因此，大约五年前，我们推出了 USDC。它实际上是互联网上的为美元而设置的协议。从技术上讲，这在十年前是不可能的，五年前技术上才真正可能做到这一点。首先，我们当时已经成为行业内最受监管的公司之一，我们与全美国的支付和州银行监管机构合作，获得电子货币服务的许可。同样，在欧盟和英国，我们也可以发行被认为是储值电子货币的产品。就像你使用 PayPal 、现金 app，或者使用传统的汇款产品，比如西联汇款，基本上这些电子货币单位都是受监管的。

很多人的第一个误解是这些产品不受监管。其实，我们已经受监管很长时间，我们与监管机构合作才实现了这一产品的推出，而不是与特定公司或特定钱包绑定。作为互联网上的交易媒介，我们已经完成了超过 11 万亿美元的交易。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仍在发展初期，未来充满可能，这就好比谈论 2002 年互联网的流量有多大，然后想象一下 20 年后，互联网的流量有多大。在我看来，这仍然是一项非常早期的技术。但它正在进入我所说的宽带时刻，很多事情都促成了这一时刻的到来。

Murray：自新冠大流行病以来，我们对工作、工作地点、工作时间、工作方式的看法都在不断变化。这对企业来说是个问题吗？或者说，这对企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吗？

Girzadas: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尽管我认为答案并不明确。可以肯定的是，这会带来一系列深刻的挑战。但归根结底，也可能塑造全新的工作场所，尤其是在面临更长期的系统性人才、劳动力约束和限制的情况下，它能让人们发挥劳动力的最大潜能，让人们在工作中做真正的自己，提高生产力水平，感受他们所做的一切。但我认为这些模式并不清晰。我们看到了很多尝试，比如围绕混合模式、围绕在多大程度上真正实现同地办公。这也是技术嵌入工作场所后的效果，从而让员工和工作团队感受到支持和帮助，也涉及多样性、公平性、包容性等文化元素，如何让人们感受到支持，从而在工作中做真正的自己。

公司会围绕这些因素进行创新，并找到新颖的方法将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从而高度吸引人才，企业也要依靠工作场所和工作流程上的创新实现差异化。

Lev-Ram：Circle 长期以来一直认为公司和市场需要监管，而这在加密货币社区并不一定是流行的观点。所以，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们深入介绍一下，为什么你认为美国立法将特别监管稳定币，以及你一直在推动的具体工作？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这要从 10 年前说起，当时美国政府实际上已经开始对此进行监管。财政部发布规定说，如果你要在银行系统和这些虚拟货币技术之间扮演一定的角色，你就必须作为金融机构接受监管，你必须负责了解你的客户、监管交易、处理恐怖主义风险、制裁、逃税等所有这些事情。这是 10 年前的法律，这就对任何想要在银行系统、区块链和数字资产之间扮演角色的公司提出了一系列要求。这就是这种货币传输监管和货币服务监管的起点。这是一个大的议题，并为我们最终推出 USDC 奠定了基础，因为它属于该监管制度的范畴。

在过去的几年里，稳定币发展迅速。全球监管机构都在关注稳定币和加密货币市场。你可以把它们看作是两个不同的东西。这些交易市场的最佳代表就是金融，或者具体来说是 Coinbase、交易网站。稳定币也是一例，这是一种支付系统的创新，也是一种货币创新。几年前，全球监管机构就开始担心，这些事物会发展壮大，它们会被广泛使用，并与现有金融体系紧密结合。因此，对监管要求的呼声很高，这实际上是美国带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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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rit Circle的前身为Axie 420，是一个Axie infinity“奖学金”组织，于2021年7月创办，起初的目的是为了使低工资国家的玩家能够玩上Axie infinity。Axie 420在2021年8月获得Flow Ventures孵化投资的20万美元，以及其它渠道筹集了125万美元，并于2021年9月改名为Merit Circle，将项目定位从只专注于Axie infinity扩展至更多的热门游戏和元宇宙。

美国通过七国集团以及后续的二十国集团（有一个叫做金融稳定委员会的组织，它负责监督或者制定所有 G20 金融监管的政策）推进监管。美国政府告诉国会说，我们必须这么做，这是很紧迫的，这是 Janet Yellen （美国财政部部长）说的，大意是国会采取行动、制定法规是迫切需要，否则可能会出现挤兑，从而导致实质损失。

实际上我们已经发现了巨大的问题，风险已经得到证实。比如 Terra 倒闭、庞氏骗局频发。但推动立法的努力仍然存在，自从这些建议提出后，我们现在看到的是，G20 几乎所有主要成员都已经制定了或正在制定稳定币相关的法规，包括日本、英国、欧盟、新加坡、香港、阿联酋和美国，美国国会也可能会制定一项针对支付、稳定币发行商这一人群的法律。所以在这方面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展。

Murray：你上个月说美国必须做出选择，是让美元成为互联网货币的基础，还是其他国家代替美国引领潮流。为什么这一点如此重要？我们为什么要关心这一点？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美元的突出作用使美国受益匪浅。美元为家庭和企业提供了低成本借贷。对政府来说，美元为美国的全球贸易创造了优惠环境。它在世界范围内创造了一种软实力机制。这种美元霸权已经存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现在这种霸权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我们现在会经常听到新的联盟正在组建，来创建另一套支付系统。货币竞争正在变成技术竞争。问题是，人们希望互联网的货币是什么？人们希望它是数字美元吗？还是人们希望是不同的货币，比如数字欧元、数字人民币。对美国来说，它既需要应对这种主动威胁，也同时可以拥抱机会——在一个有规则的自由市场体系中，通过良好的监管、自由的市场竞争，促进电子货币蓬勃发展，并在全球范围内释放市场资本主义的技术力量，让数字美元通过这场技术革命席卷全球，成为世界下一代商业和金融的基础。

Murray：美国要怎样做才能抓住这个机会？有什么要求？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非常具体地说，美国需要建立一套针对支付稳定币的联邦监管制度（也就是由私营部门公司发行的数字美元）。这些私营公司通过持有与银行一样的一对一资产来保证稳定币的安全和稳健性，而银行则会重新抵押货币并承担货币风险。因此，这就要求创建一种全储备数字美元系统，可以在这种不断升级的互联网基础设施上运行。这件事情正在发生。因此，它是建立一个强大的联邦监管标准的监管体系，美联储可以制定这样的标准，这样世界上每一个使用这些标准的人，无论是 Circle、PayPal，还是下一个想这样做的公司，每个人都明白这些标准是什么。它们就相当于资产负债表上的现金，是某个人在企业活动中的现金。然后，人们就可以将资金释放出来。

Lev-Ram：在监管方面有望取得进展的同时，我们也看到越来越多的传统金融业者加入了这一行列。你对此有何看法？你是否认为像 Circle 这样的公司更有能力引领潮流？很明显，传统金融机构拥有庞大的客户群，也有很大的影响力，你如何看待它们现在所扮演的角色？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是的，我认为这又回到了我们刚才的话题，不久前在众议院投票通过了一项稳定币法案。事实上，国会和白宫正在就一些细节问题进行谈判。因此，这给了很多人一个信号，那就是监管正在发生。因此，随着事态的明朗化，各大公司将开始加入进来，这是一件利好。这也正是美国政府所希望的，它希望大公司都能加入进来。

对我们来说，很明显，我们不再是一家初创公司了，我们已有 10 年的历史，如今我们的业务规模已经相当可观。但我们也希望有竞争者进入，并且行业准则越来越清晰。我的预期是，这种金融机构进场的情况不仅在美国，在各处都在发生。比如，日本出台新的稳定币法律。市场上，大型互联网公司、金融科技公司、银行都在想办法推出稳定币。欧盟也有推出稳定币的模式。

我们认为，拥有一种可信的中立市场基础设施非常重要。这就是我们对自己的定位，我们认为自己是在构建协议、应用程序接口，以及可信中立的构件。我们不偏向于某个区块链、某个交易所或我们经营的支付业务。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使用这些东西。

Lev-Ram：我们遇到的一个有趣的稳定币的应用案例是，你们与非政府组织和联合国合作，让乌克兰难民也能使用 USDC，你能解释一下这项工作是如何进行的吗？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从根本上说，这个项目的承诺就是，可以让世界上任何拥有手机的人，都能以互联网的速度，以互联网数据移动的成本效率，接收、发送和交易安全的数字货币，而这几乎是零成本的。这可以推动真正的普惠金融、降低汇款成本，而汇款成本对于最需要钱的人来说是一种特殊的税收，这实际上也可以开辟更好的人道主义援助形式。

因此，我们有一项名为「Circle Impact」的整体计划，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与全球非政府组织合作，让这些非政府组织更容易向最需要资金的人群分发数字现金。为此，我们与多个联合国机构合作，包括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公署，我们还与许多其他顶级国际非政府组织合作，基本上使他们能够使用 USDC 直接将数字现金支付给持有手机的人，这些人是乌克兰难民、是阿富汗的妇女、委内瑞拉的医生、叙利亚和土耳其的地震灾民。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认为，全球援助机构对此感到非常兴奋，因为现金很容易导致腐败和盗窃，所以很多资金没办法送到需要它们的人手中。而这种支付手段为他们提供了实现这一目标的途径。此外，我们还与速汇金等全球现金输出提供商合作，这样，无论你身在何处，都可以将数字现金转化为当地货币和现金。

Murray：你之前说过，也许这类交易只占美元市场或其他市场的 5%。但十年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因为你们今天的这些举动，十年年后的世界会变得更好吗？能否给我们描绘一下你们项目的社会价值。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首先，我们对资金流动方式的许多观点都会改变，基本上会更像互联网发展的形式一样——我们不再考虑长途电话，不再考虑发送信件，因为我们能够无成本地接触到世界上所有的知识，我们能够与他人直接视频通话。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资金上，跨境支付的想法听起来就像现在跨境电子邮件的想法听起来一样荒谬。也就说，资金会以互联网的速度流动，基本上不需要任何成本。任何设备、任何软件、任何硬件都可以使用。我认为这对社会的影响是巨大的。我相信，如果我们能以同样的方式让资金流动起来，那么资金的流动速度也会爆炸式增长。而当你拥有高速的货币流通速度时，这很明确会导致经济活动、经济机会的增加。

Murray：一个快速的后续问题，我住在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威治，周围有很多豪宅，都是那些在金融交易中收取手续费 / 过路费的人购置的。如果你的设想是正确的，那么这种收费就应该减少，格林威治的这些房子应该更小。你认为这就是我们的最终期望的吗？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我不知道格林威治的房子会不会变小，因为这应该是社区要去考虑的事情。但我认为是的，收费标准会发生变化。媒体、通信、出版和零售的单位经济都会改变，产品质量会提高十倍。而且，世界经济支付活动的净产出将会增长。因此，它实际上将带来大数定律（ChainCatcher 注：在随机事件的大量重复出现中，往往呈现几乎必然的规律，这个规律就是大数定律），在这过程中会出现一些非常重要的规模企业。

我认为金融体系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部分，就是扩大信贷，也就是我所说的货币的时间价值，涉及到现在需要钱但没有钱的人，以及现在有钱但不需要钱的人。我认为，这种高速的数字货币与区块链上智能合约等可编程的东西相结合，也将衍生出强大的新手段，让信贷如何在全球范围内传递给需要的人，传递给需要的企业和家庭。

Murray：你的观点振奋人心。现在让我们走出加密寒冬，进入加密之春了！

Lev-Ram、Murray：也许是加密之夏。

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当加密货币真正流行起来时，人们就不会再叫它加密货币了。我们现在已经很少说「互联网」了。我们只是在谈论互联网，或者我们正在使用的主要技术，所以我认为当它悄无声息进我们的生活时，就是它成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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