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DO研究院：DAO 的治理历史与演变

*治理（Governance）释义：

“在政治学领域，通常指国家治理，即政府如何运用治权，来管理国家、人民和领土，以达到延续国祚和让国家发展的目的。在商业领域，又延伸到公司治理（corporate governance），指公司等组织中的管理方式和制度等。”

—— Wikipedia*

DAO 是建立在区块链上，将治理规则以智能合约形式编码的去中心化自治组织。比特币社区作为第一个去中心化自治组织，被视为 DAO 的起源；也有观点认为 The DAO 作为第一个由智能合约运营的社区，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 DAO 的鼻祖。写入智能合约的规则，在条件满足时能自动触发执行，既提高了执行效率，也使得治理更加透明化。然而，链上治理也并非完美无瑕，一些未被定义的不当行为，也可能被相关利益者利用。去中心化治理并不意味着完全的链上治理，例如以太坊社区属于链下治理的范畴。Vitalik 认为对于底层区块链来说，链下治理是绝对可行的。同时，链上与链下的混合治理形式也被广泛采用。

不拘泥于治理形式，提高治理公平性、规避治理攻击，使社区能长久健康地发展，才是去中心化治理需要探讨的方向。**本文就 DAO 发展至今的基础设施建设，去中心化治理面临的困境，以及不断完善的改进措施做一个完整的梳理**。

目前的 DAO 生态；不完全统计

DAO 治理基础

基础设施

经过几年的发展，搭建 DAO 链上治理的基础设施已经相对完善。如今，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Aragon 或 Colony 这类启动模板来创建一个 DAO。启动模板为一般组织的组建提供安全和通用的设施。DAO 在组织功能、技术机制方面该如何设计，则取决于其目的。

以 **Syndicate DAO** 为例，它是建立在 Syndicate 协议上的 Web3 投资俱乐部。Syndicate 协议使任何人都可以轻松地发起、运营 DAO 形式的 Web3 投资俱乐部。它提供的基础设施服务包括：支持投资代币、NFT 以及区块链外初创企业和资产，可以关联法律实体、开设银行账户并签发 K-1 报税单。The Council DAO, Eve, Morii Music DAO, Chad Capital, We3 DAO, Women in VC DAO, Forefront等， 这些都是基于 Syndicate 协议的投资俱乐部。

Syndicate 上的 Web3 投资俱乐部

DAO 的可组合性形成了其可组合、可重用的组织结构，也是 DAO 生态发展的推动因素。DAO 与 DAO 的相互协作，堆叠形成了 “组织乐高”。这种基于智能合约的供应链条，有望形成组织间高效协作的产业生态。数字资产管理平台 Gnosis Safe 作为 EVM 生态使用最广的多签钱包，不仅是 DAO 管理国库的重要工具，而且已经演变成为具有核心标准的账户管理系统。

类似可供 DAO 使用的基础设施工具还有薪酬支付系统 Utopia，链下投票系统 Snapshot，治理仪表盘 Tally，代理投票工具 Sybil 等等。

意识形态

“他们在政治上似乎是无可挑剔的自由主义者——他们希望信息技术能够必然的在网络空间中创造一种新的「杰斐逊式民主」，加州意识形态为高科技自由市场的自然而然和不可避免的胜利提供了一种宿命论般的愿景。”

—— 《加州意识形态》Richard Barbrook, Andy Cameron, 1995年9月1日刊于《Mute》

治理是人类面临的一个古老的问题。人类的发展就是一个从集权治理逐步走向民主治理的过程。“委托—代理困境” 指当少数人能代表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道德风险就产生了：代理人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委托人的利益。另一方面，在传统的治理模型中，执行与监督执行的过程也面临着道德风险。

DAO 的治理扩大了决策参与者的范围，投票即是所有参与者的博弈。博弈论的核心假设是，理性是所有参与者的共同知识 (Common Knowledge)，即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是理性的。以技术为依托，DAO 赋予了个人前所未有的权利和自由。很难说一个积极的 DAO 治理者，不是一个技术信仰者。通过技术维持市场纪律；通过技术协调组织关系；组织中的个人角色集劳动者、决策者、所有者于一体。所有参与者都能独立地参与组织的运作，在共同理解的基础上为同一目标而努力。这也许就是一种 “加州意识形态”。

治理范围

DAO 的治理优势在于规则和管理对所有成员公开透明，然而更多的决策参与者也意味者决策效率降低。从协作的角度来看，现阶段的 DAO 可分为三个大类：**协议型 DAO、应用型 DAO、资源分配型 DAO。**

协议型 DAO：面向去中心化应用程序的基础设施，如公链；被加密生态广泛采用的基础设施，如MakerDAO。类比现实世界，协议型 DAO 更像是基金会，它们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在其基础之上加密生态的可持续发展。所以，它们的治理范围主要是协议的维护与升级，系统参数设定等。对提案质量和提案人的专业度要求都相对较高，如以太坊基金会选择链下治理，其中一个因素便是 Vitalik 对技术的抉择起到关键作用。

应用型 DAO：围绕娱乐、艺术、游戏和生活等应用层面。如社交应用、游戏应用、 DeFi 应用、数据应用等。这类 DAO 形成不同规模的商业体，一般以盈利为目的，或者以自身社区的发展为目的。治理重点在于组织人员管理、国库资金管理、协议价值捕获计划等。

资源分配型 DAO：这类 DAO 本身并不生产协议或者产品，而是通过国库资产管理，为成员创造利润，如投资 DAO；或者提供资金匹配，技术支持服务，如公益型 DAO。资源的分配规划是治理的重点。

不同类型的 DAO 治理的重点不相同，选择什么样的治理方式取决于 DAO 组织的治理目标。国库资产管理可作为 DAO 的通用治理模块予以探讨。

国库资产管理

DAO 的国库资产支持着组织的产品开发、人员扩张及长久发展。DAO 资产管理的三原则为：

a. 以永续期限为目标（虽然如此，但通常会进行清算）；

b. 确保正向的现金流；

c. 资产多元化。

最初，DAO 的国库资产被定义为项目原生代币的未发行部分。原生代币的市值决定了 DAO 的市场地位。然而，加密货币的高波动性与周期性，使得代币市值不能如实地体现 DAO 的实际购买力。治理者们意识到仅仅依赖原生代币所组成的国库，并不能支撑 DAO 长久稳定的发展。

构建能实际体现 DAO 购买力的资产表，需要将单一的原生资产替换成多元化的资产组成。目前常见的解决方案是在资产中加入：

a. 稳定币；

b. 蓝筹加密资产；

c. 其他低相关性加密资产。

图片来源：Bankless

多元化资产往往也伴随着原生代币的出售，为了减少多元化带来的负面影响，DAO 通常会选择：

a. 多元化一小部分国库资产;

b. 使用拍卖机制减少代币出售对价格的影响，如使用 Gnosis Auction；

c. 使用 DAO to DAO 资产互换的方式避免抛压。

另一方面，DAO 还可以通过使用 DeFi 金融工具，提高国库资产的效率、降低资产风险。例如，可以将稳定币用于流动性挖矿生息；购买保险或短期看跌期权，抵御黑天鹅风险；发行债券；基于信用评级的无抵押贷款；协议与协议之间的信用贷款等等。

财务报告是评估任何组织最强大的工具。DAO 对于任何组织事件的链上记录都是透明的，可追溯的。因此，DAO 能够提供比传统组织更为真实的、实时的财务报告。用于 DAO 资产管理的工具也日新月异，如 Multis 提供可视化收入和支出，批量支付工资单；Hedgey 为国库创建金融基础设施， 以帮助 DAO 分散资产，减轻贡献者的抛售压力，并通过 DAO to DAO 互换实现繁荣；Enzyme 提供实时 7/24 估值，完全透明的链上指标（如性能、波动性、交易历史等）。

DAO治理困境

虽然 DAO 的基础设施日趋完善，创建一个 DAO 变得越来越简单，然而运营好一个 DAO 却不是一件易事。根据 Chainalysis 于今年 6 月发布的 DAO 生态调查报告显示，DAO 的治理权高度集中。通过分析十大 DAO 治理代币的分布，Chainalysis 发现，在几个主要 DAO 中，只有不到 1% 的持有者拥有 90% 的投票权。

DAO 的治理面临低参与度的问题。根据数据网站 DeepDAO 的统计，国库资产排名前 10 的 DAO 中，Olympus DAO 的治理活跃度（活跃用户 / 治理代币持有者总数）最高，达到了近 50%，其次是 Aave，然而活跃度仅为 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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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治理参与度低的原因主要有三个：

a. 短期投机者不关心社区的未来发展，然而可能他们掌握了投票权；

b. 小股东可能认为其很难影响提案的进程，降低了参与积极性；

c. 投票机制本身不够公平，投票权集中在少数人手里。

不同于公司招聘，DAO 的开放性使得任何具有共同目标的人都能成为组织成员。较低的参与门槛，也意味着较低的成员粘性。初期往往会有几个核心负责人，推广社区和发展新成员，也起到关键的决策作用。随着成员数越来越多，为了确保提案质量，社区往往会设定提案规则，如：用户必须持有未偿代币供应量的 0.1% 到 1% 才能创建提案。而拥有这样数量的代币持有者，可能只占到 DAO 社区成员的千分之一。

由此可见，使用代币作为投票权的单一凭证，会带来治理中心化的问题。即使投票权暂时没有集中在少数成员手中，然而代币的流动性使得任何人都能从市场上购买大量代币，从而获得决定社区未来的提案或投票权。如果提案对社区造成不利的影响，那就造成了“代币治理攻击”。

最糟糕的治理攻击莫过于 “治理可提取价值（Governance Extractible Value）”：治理投票放弃全部系统软件来得到利益。当投票权掌握在短期主义者手中时，眼下利益（手续费/代币升值）的驱使，可能破坏社区的长期发展动力。更加极端的情况是，提案清算国库，终止协议。

8 月 19 日，最大规模的 DAO 组织之一 **Tribe DAO** 发起提案关闭协议和清偿资产。该提案已经成为近期加密社区最具争议的提案，争议的关键点在于清算补偿机制。在拥有足够资金偿还被盗资金的情况下，该提案优先照顾作为“股东”的代币持有者利益，这一举措引发了多方不满。传统公司的破产程序中，债权人的清算权优先于股权持有者，并由法律制度强制执行。这意味着如果一家公司倒闭并清算其剩余资产，债权人将在股东之前获得赔偿。虽然加密行业正在走向合规，但目前 DAO 领域并没有相关的法律先例。

DAO治理改进

DAO 的发展还处于相对早期，基础设施还在不断完善。各类 DAO 也在尝试更科学的治理机制。从投票机制来看，就有加权投票、代理投票、二次方投票、信念投票、基于博弈理论的 EI 投票。从治理权的分配来看，记录治理人历史参与证明的 POAP， 可以有效的筛选出符合治理条件的人选。

各类投票机制在不同的治理场景下，具有不同的适用性。熟悉每种投票机制的优缺点，有助于在拟定治理规则时扬长避短。

法定人数加权投票(Token-weighted Quorum Voting)：这是各类 DAO 最常使用的一种投票机制，通过一项提案需要投票数达到一定的比例。这种机制对于参与者来说简单明了，但缺点是需要有较高的参与度，并且投票可以被操纵。

代理投票(Vote Delegation)：DAO 成员可以将他们的投票分配或“委托”给另一方，受委托人通常是行业专家。优点是提高了投票参与度，另一方面，专家能够提供更有效的建议，促进 DAO 的发展。缺点是存在贿赂、勾结造成的不公平。

二次方投票(Quadratic Voting)：如果第一票的价值为 1 usdc，则第二票的价值为 2 usdc，第 N 票的面值为 N usdc，那么如果想在一个提案上投出 N 票，所需要付出的成本是 (N^2)/2 usdc。 二次方投票解决了公地悲剧的问题，使得投票能够反映出社区对于某个提案的偏好。不足之处在于，由于缺乏身份识别机制，女巫攻击、共谋和欺诈的问题同样存在于二次方投票。

图片来源：Quadratic Payments

信念投票 (Conviction Voting)：通过延长投票时间，允许成员随着时间推移为提案积累投票。成员为某一提案积累的投票时间越长，其信念越大，当一个提案获得足够的信念时，它就会被通过。信念投票的优点是降低了新入社区的成员对提案的影响力。不足之处在于，时间因素限制了提案通过的速度。

图片来源：Jeff Emmett

EI 投票：EI 是 Efficiency Index 的缩写，最初由 ICPDAO 提出。是一套以经济学博弈论为理论基础的交叉匿名投票奖惩制度，它按月将所有标记的贡献，以双倍的数量，将人不同但 size 大小接近的 issue，两两配对，然后交由其他成员进行二选一匿名投票；并根据所有投票结果计算出个人当月 EI 值，以进行奖惩。**EI 投票适用于 DAO 的薪酬奖惩制度**，通过机制的监督，让所有人都能自我调节报价，并将恶意报价竞争者的影响降到最低。缺点是无法避免贿选，也可能形成小团体抱团的形势。也被称为 PoW 治理，国内著名社区 SnapFingers DAO 不久之前也开始试行该方案。ICPDAO 为此做了一个小游戏 [EI 投票](https://g.icpdao.co/zh_CN/)，将投票过程视觉化，便于理解。

图片来源：ICPDAO

没有单一的投票机制被证明是完美的，随着 DAO 生态系统的发展，更多的投票机制正在被开发。每种投票机制都有其优点和缺点，DAO 必须单独考虑实施的场景。在特定的情况下选择最适合的解决方案。

基于代币的治理很容易被鲸鱼持有者操纵。合理地分配投票权成为了治理优化的必要措施。投票权的分配问题可以从以下维度来解决：

1. 通过识别投票者身份，筛选出符合条件的投票者，例如为用户提供参与记录证明的 POAP，为用户构建链上声誉系统的 Soulbond Token；

2. 通过细分组织构成，根据投票者擅长的不同领域，将投票权限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例如 Parent DAO & Sub DAO 的机制；

3. 通过赋予投票否决权，以防止利益向一方倾斜，例如 Lido 的双重治理模型。

结语

通过赋予所有人更多权力，DAO 创建了一个系统，在该系统中，领导者可以在需要的时间和地点不断地被重新发现——一个**流动的精英管理体系**。DAO 最终能否被更广泛地应用，除了治理体系的发展，更取决于能否建立安全和有意义的声誉。良好的声誉加上健全的体系，DAO 便有了无限宽广的未来，毕竟， 流动精英管理具有历史动力！

参考资料

https://medium.com/giveth/conviction-voting-a-novel-continuous-decision-making-alternative-to-governance-aa746cfb9475

https://medium.com/1kxnetwork/a-guide-to-dao-treasury-diversification-sales-eee65f89d0b5

https://newsletter.banklesshq.com/p/how-daos-should-approach-treasury

https://www.chaincatcher.com/article/2069415

https://multis.co/post/nail-your-dao-a-guide-to-dao-treasury-management

https://newsletter.banklesshq.com/p/why-daos-need-to-diversify

责任编辑：K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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